【盐粽】两相知 第六十五章 退无可退
第六十五章 退无可退
“那一处偏远，又是需要赶路，又是需要埋伏，你现在正在静养，怎么随军？”心下知晓，张显宗只是担心他，但是，严颂声还是加重了语气，俊朗的眉眸也严肃了起来。
眸色随之一黯，张显宗低头咬了咬下唇，微不可见的后退了一步，默不作声了。
“答应我，不要私自跟来。”反问的话语没有得到反馈，严颂声上前一步，握住了张显宗的小臂，语气上再度加重了几分，他注视着被笼罩在自己影子之中的张显宗，固执的要求一个回答。
张显宗挣了挣手臂，自从知晓自己的心思之后，他便做出了决定，在严颂声的面前，再无半点谎言，所以，在被要求作出答复的时候，他抬眸看向严颂声近在咫尺的面容，眼神之中带上了几分不自知的委屈，视线就这么游走在严颂声的眉眸之间，好似想要寻找到一些什么一样。
抿了抿唇瓣，张显宗只觉得现在的自己还真是没用，竟然连反驳严颂声的要求的自觉都拿不出来，犹豫再三，只能阖上眼眸，僵着脖子慢慢点了头，纤长的睫羽在逆光之上微微颤抖，满满的都是不甘心。
“乖。”知道张显宗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严颂声总算是放了心，这一次，他只打算带着自己的警备营，唯独只能以行军速度迅疾来出奇制胜，风险着实有些高了，而张显宗，无论是耐力还是身手，都不足以在战场上自保。
军队开拔的那天，张显宗并没有前去给严颂声送行，他只是一大早的来到了不远处的高地之上，伴着清晨的微凉和旭日，目送他的师座，去赴一个唯独只有严颂声会去赴的约。
“白寒微，去联系陈若。”当队尾消失在小径深处之后，张显宗依旧呆呆的看着那条严颂声离去的小径，半晌才回过头看向身后几步远处的白副官，直接下达了命令。
“参...司令大人，您真的想好了么？”抬起的手臂又被收回，白副官打量着面前面色沉静，若有所思的张显宗，犹犹豫豫的大着胆子问上了一句。
张显宗冷冷的睨了白副官一眼，他抬手指指出现在远处丛林之间的部队，声音之中的颤抖彻底压抑不住了：“你告诉我，这一仗，师座可否能够完好无损的回归，在敌方多倍于我的情况下？”
白副官看着只是一瞬间，便由冷静自持变成如此失态模样的张显宗，突然有点可怜自家的司令大人，张显宗和严颂声的相处，他一直看在眼里，谁更情深意笃他不清楚，但是，自家司令这个样子，明显是已经丢了心。
白副官行了一个军礼，应了一声“属下立即去办”之后，行了几步，还是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冷着一张脸的张显宗：“司令大人，您私留下这支部队，原意是为了什么？”
张显宗被问得微微一愣，还没等他想清楚，白副官便接着问了一个问题：“而现在，您选择暴露，无论成功与否，师座会如何想，您真的想好了么？”
若是说，第一个问题，于张显宗而言，尚还需要回想，那么，第二个问题，于他，无第二种回答。
“我只要他活着。”张显宗觉得，岌岌可危的感情是否会受影响，好不容易才得到手的信任是否会遗失，他和严颂声之间，是否再有可能，这一切的一切，在严颂声的安危面前，都不再重要了。
白寒微眼眸深处带出了几分复杂，他是一直待在张显宗身边的人，自诩，在众同僚之中，对自家的司令最为了解，十几载之间，这个人，从未真正的开心过，无论是夺权成功，还是割占领地，那张脸上从未显露过喜悦之色。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持不在意状态的人，竟然就这么情根深种，为了自己的爱人，或喜或悲，或幸福或忐忑，白寒微点点头，重新迈开的步子却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沉重，身居高位者，最不能原谅的，便是如此这般，暗藏心思的举措吧。
当初留下这支队伍，只不过是个可怜人最后留下的依仗罢了，张显宗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其实，在两人互许心意之后，他有无数的机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严颂声，而且，他也相信，严颂声应该也不会太过在意，可是，那些个时候，他却选择了隐瞒。
不是不信任严颂声，也不是不愿意放弃这点私藏，张显宗垂下眼眸，暗自扯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默默的自嘲着，没有说出来，只不过是因为，他舍不下这一点可怜的安全感罢了。
“也许，就和顾玄武说得一样，我就是个养不熟的...”轻幽幽的话语随着风飘散在这寂寥的空间之中，张显宗转过身，延着回去的小径迈开了步子，尖削的下颔固执的微微抬起，眸中的情绪也一点一点隐藏了起来，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他本应该承受的，不是么？
“既然退无可退，那我们便死死守住阵地，万不能被鬼子给小看了去。”强行稳住自己的呼吸，严颂声看看面前看不到底的悬崖峭壁，又侧过头看看众人脸上或多或少带着的几分绝望，淡淡的说道。
“属下等愿意追随师座，守住阵地，殊死力搏。”整齐划一的声音表明了这唯独剩下的几个幸存者的高素质，他们眼眸之中重新燃起了光亮，现在就绝望，未免太过武断了一些。
“师座，子弹，没有多少了。”马当先在战壕里面转了一圈，让大家清点了一下武器弹药，得出的结论果不其然，很是不容乐观，说来也是，因为行动力收到了阻碍，他们还是落入了敌军没完没了的追击和围剿之中。
气喘吁吁的靠着壕沟，严颂声阖上了眼眸，嘴角带出几分笑意，罢了，身为军人，能够马革裹尸，倒也不负此生追求。
日军暂时性的撤退，也让严颂声和手下有了喘息的时间，他侧过头看看围在他周围的兵，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了几分，隐隐带着几分释然：“发报！”
“是！”活动活动自己发僵的手指，发报兵取下背后的电台，小心翼翼的吹掉表面的尘土，打开了盖子，慢慢抬起头看向他们的师座，眸色既沉又亮。
“战区司令部，一二二师严颂声，为确保繁昌要地，率警卫营于芜湖增援日军，殊死力搏，寡不敌众，全员殉国！”
抬眸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严颂声慢悠悠的说着电报的内容，一字一顿，既是方便发报，也是鼓舞士气。
作为一个军人，严颂声自然是不畏惧死亡的，可是，他也不想死，他有自己未完成的理想，还有自己眷顾着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