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素月心

第四十四章  物是人非

    等张显宗醒了之后，严颂声果真如他所说的那般早早离开了，探手摸摸身侧已经凉了的床铺，张显宗披上一件外衣起了身，腰眼处还有几分酸涩的感觉，抬起一只手看看上面似乎还带着严颂声气息的深浅痕迹，阖上眼眸抱上膝。

    “先生，您起了么？”白副官看看手上的药碗，叹了一口气，无论是谁，被人天还没有亮就拉起来，然后又被下了一堆的命令，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严颂声句句都是对张显宗的关心在意，让他实在生不起气来。

    这算是，自家司令大人，并没有所托非人？

    猛然摇摇头把这诡异的想法甩开，白副官侧耳听去，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而后便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应和，“进来吧”。

    推门而入，白副官这还是第一次踏入自家司令大人新的宅邸，不由得四下打量了一下，眸中一派了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格呢。

    看看碗里还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汁，张显宗探出一只胳膊把药端了过来，喝完之后，又把碗递了过去，人的适应能力总是格外的神奇，这样苦涩的中药，在现在的他看来，不过尔尔。

    接过药碗，白副官这才发现张显宗竟然此刻只是随意的扣上了外衣的口子，头发还带着几分凌乱，眼角泛红，似乎还是刚刚起身，不由得大着胆子伸出手碰了碰那搭在被子外的手背，指尖的触感冰凉，不由得有些头大，似乎，这南边的冬日，比起北方更加难熬一些。

    “属下还有事，便先先行告退了！”心下有几分不赞同，但是白副官也知道自家这个司令大人向来都是独断专行，从未听过他人劝说，也只能小小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张显宗本来就擅于察言观色，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家这个属下是什么意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懂的有些发红的手背，后知后觉的把手塞回了被子里，此次，严颂声的任务，他早就有所耳闻，想来，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工作，只不过是黄司令为了进一步抬升严颂声的军衔，所求来的无足轻重的好差事罢了。

    虽然就着病被批了假，但是张显宗还是很快就起了床，在屋内踱了几圈之后，对着镜子看看自己行走之间没有什么违和的，就推门走了出去，大概是天气的原因，庭院显得空空荡荡，唯独的几棵树，树叶还利落的掉了个干干净净。

    想想严颂声可能会选择的路径，张显宗低垂着眼眸细细思量着，自己可以做的事情，虽然心下清楚，这样的小任务对于严颂声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他心下莫名觉得这一次的事情不会如他想象的那般顺遂。

    南边的冬日和北边的冬日截然不同，空气之中带着明显的湿意，张显宗倒是也说不上那边待着更舒适一些，只是，这种湿冷的气息一旦触上裸露的皮肤，便透骨生寒，而他，明显产热不够。

    小小的一段路途走过，等张显宗走进温暖的店面的时候，指尖都有些发僵了，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必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背后的老板登门，明面上的老板自然要恭恭敬敬的登场，奉上店中最好的茶水。

    一般情况下，张显宗都不怎么会动外面的东西，但是，这一次，他还是伸出手借了几分茶水的暖意，然后才看向这个有些面善的新老板，眼眸之中带上了些许的疑惑。

    “先生，我之前也是您的兵。”小年轻正是因为特别的会察言观色才被自家的长官派来掌管店面的，所以，见张显宗面上露出几分疑惑之色，立马心领神会的解释道，可以这么近距离看到自家的司令大人，他不免有些紧张，话语之中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张显宗眉梢微微挑了挑，这个理由倒是解释得通，他低下头抿了几口水，然后说道：“把这个信件送到陈若那里，越快越好。”

    “先生，我们店中有发报机，这个...”年轻的老板捏着这薄薄的信笺，抬眸再度看了张显宗一眼，吞了口口水，先生这是打算做什么？

    没有想到，那个稚嫩的小军官经过这一年的摸爬滚打变得如此的老练，张显宗点点头，既然可以发电报，那么，信件什么的也没有必要了。

    见张显宗点了头，老板拆开了手中的信件，唯独的一张纸上也只有寥寥数语，所言之事，既不是他所想的反叛之事，也不是他想的见不得人的勾当，竟然只是让他们全力配合严颂声。

    转过身急匆匆的离开了，年轻的老板把这寥寥数语看了好几遍，在确信其中的确不带任何其他意思之后，捂了捂脸，也是，他们的先生，似乎也没有任何做小动作的理由，只是，冒着暴露的风险让他们配合严颂声，真的值当么？

    “先生，电报已经发过去了，这里是回信。”被翻译出来的原件就这么双手奉上，老板毕竟年轻，他不懂张显宗的用意，也不懂自家长官不置一言的全然遵从，好在，他知道自己的本分，知道，自己的天职便是服从命令。

    回馈的信息比他的信还要简单，张显宗抿了抿嘴，陈若的确没有让他失望，他的这个命令，其实不近人情到了极点，全力配合，还要隐藏自己的身份，着实有些为难人了。

    出门之时，张显宗带上了店子里精巧的小点，全然遵循着和平常一般无二的路径，带着他少有的口舌之欲，路上遇上一两个熟人，也含笑点点头，道了一两句，身体已大好，很快便可以去军营报道。

    抖落一身的寒意，张显宗舒了一口气，恹恹的捻起一块小点放进嘴里，但愿，他这一次只是关心则乱。

   “严长官，林长官来了。”马当先探头看看明显脸色不大好看的严颂声，想要用这个惊喜来缓和了一下屋内凝滞的氛围。可惜，听到了这句话，严颂声并没有觉到几分慰藉，反而皱起了眉，他自然知道，这是黄司令让他回去的讯号，但是，要让他就这么把一个未完成的任务放下，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林纤月半抬起头看向高出她一个头的严颂声，心情亦是复杂，这一次她来，一是黄司令的命令，二是上风的要求。

    严颂声的手腕和决策力，林纤月都清清楚楚的知晓，所以，在知道这个任务落在严颂声的身上的时候，她是真的为自己在攸县的同志捏了一把汗，所以，此次前来，她或多或少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

    严颂声对她的态度，早就在他去了天津回来之后就变了，林纤月这般聪颖，怎么会察觉不出，对面的男子的心，已然不再属于自己，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她基于两人信仰的不同，也已经开始渐渐让两人的关系疏远开来，却没有想到，到了现在，反而还要借用那早就不存在的关系来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