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素月心

第四十章  半日清闲

    再度抬眸看向对方，那墨色的深邃的眼眸之中满是轻松的逗趣之色，就好似，之前那些纠结和失落都不存在一般，张显宗暗自咬了咬下唇，这个人真是狡猾，为何，总是他一个人患得患失，沉溺得无法自拔？

    见对方拿着一双纯色的眼眸看着自己，纯澈的眸底却没有带上什么情绪，幽深深的，好似山间幽暗的古潭，严颂声心下微微一滞，这是把对方招惹得生气了么，顿时也收敛了一些，恢复了自己自带严谨意味的气质：“好了，显宗，不逗你了。”

    垂下长睫遮掩住眸子，张显宗就着严颂声的手吃下了一小块糕点，软糯的甜味在嘴中晕开，带着蜂蜜和桂花混杂在一起的浅淡馨香，并不腻味，恰好是他最喜欢的一种。

    对方分明撒了谎，这种糕点，绝对不是那么轻描淡写间便可随意买到的，张显宗心下微微一暖，顺势捻起一块送到严颂声的嘴边：“这种糕点，在我的印象之中，唯有文县的一家店子有卖。”

    自己的小用心被对方一口拆穿，严颂声却只是轻笑了一声，他低头吃掉张显宗手上的糕点，还暧昧的咬了一口那微凉的指尖，挑了挑眉梢：“这也是恰好，这附近正好有一家相同的店子，这原本就是我从你那位白副官那里得到的资料，正好遇上，错过了多可惜，难得你会喜欢一个东西！”

    说到这里，严颂声视线从张显宗终于生出些许肉意的脸颊滑到那被军靴包裹住的脚踝，话语之中带上了几分关切：“脚上的扭伤，严不严重？”

    “不影响行动。”简单的报告了一下情况，张显宗长睫微微一颤，却是下意识把左腿往里面缩了缩，他并没有说谎，只是脚踝处还是有些肿了，行走之间也有些微微的刺痛，想来休息几日也就好了。

    可是，严颂声完全误解了张显宗的这个动作，他皱起了眉，这一路过来，张显宗睡着了，他倒是有了时间好好思考了一下，他想，与其去在意自己起意想要在乎的人是谁，还不若就这般稀里糊涂下去，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明白，起码，他并不讨厌原原本本的张显宗，哪怕他没有这副容貌，眼眸也没有记忆之中那般澄澈，他也不讨厌这个人。

    伸出手握住那冰凉的军靴，将那收起来的左腿直接扯了过来，严颂声低垂着眼眸，脱下了张显宗的鞋子，微微撩开裤腿，露出一截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分外白皙的肌肤，而在那微微突出的脚踝周围，却是隐隐的发红发肿，看来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不过几日，便会好的。”挣了挣腿，张显宗莫名有几分心虚，但是想想，自己也并没有撒谎，也就再度重申了一遍。

    指腹轻轻触上那发热的红肿，稍稍用力，严颂声抬眸，果不其然看见张显宗皱了皱眉，不过，那小脸之上的确没有什么苦楚的神色外露，想来也的确不怎么严重。

    几日之后，严颂声还是选择了山上的匪患作为合作对象，只是，在偷梁换柱的计划之下，这些人便顶着当地军阀的名头上了名册。

    侧过头看看严颂声手上的花名册，张显宗心下生出几分疑惑，不过，还没等他开口，严颂声便贴心的给这个凑上前的小参谋解释起来：“我自己有着自己的判断，但是也不能全然忽略当局的想法，有些事情，我自然还得有所顾忌。”

    “可是，这个事情，只要来当地调查一下，就可以知道真相是什么。”对于严颂声的解释，张显宗自然明白，只是，他却并不赞同，在他看来，可以轻易揭穿的谎言，和真话没有什么区别。

    被张显宗格外认真的话语逗得笑出了声，严颂声心下暗自想着，这个人，真的是一方军阀么，竟然会说出这样孩子气的话出来。

    自己被笑了，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张显宗不由得生出几分郁闷，他的话难道不对么，这难道不是对上级的欺瞒么，若是被敌对方用以弹劾，难道不是一个不好的事情么？

    “显宗，有些时候，当局需要的也就是这个表面的顺从罢了，这样的潜在规则，若是被人揭露了，只不过是那人太过自以为是罢了。若是要用这种事情诟病对方，那么，己方的这些事情也会同样被人挖出来，无论是谁，都会有私心，只要这份私心在可控范围之内，便可以得过且过。”

    严颂声自己其实也并不喜欢这些潜在的规则，而且他此举的用心，也并非是想要获得什么自己个人的利益，他只是觉得，比起那沉溺于享乐的军阀，这些没有什么资源还可以存活下来的山匪更有能力一些，不过，不喜归不喜，有的时候却也不得不依凭这些东西做出合适的选择。

    一知半解的点点头，在张显宗看来，严颂声的世界实在太过复杂，他们这些军阀之间的争斗，往往都是直来直去，互相之间也没有太多的灰色地带，可是，自从来到严颂声的身边，他发现，真正庞大的体系还是和他们这些小打小闹的势力有所不同的，在这个集体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和利益，各种势力之间的争斗也甚嚣尘上，人性的复杂在这里展示得淋漓尽致。

    严颂声见张显宗似乎还是不大明白，也只是笑了笑，这些事情，对方不了解也罢，毕竟，在他这个小小的权利范围之内，这些东西都是不存在的。

    顺利完成了任务，也自然就有了升迁的借口，在黄司令的一手支持之下，严颂声再度升了职，手中的军力也可以正大光明的显露出来了，一时之间，名声在外，不由得多了不少同门师兄弟。

    总算是从这些寒暄之中抽开身子，严颂声也不敢回自己的住处，反而是去了张显宗新买下的一处房舍，看看打开门一脸惊诧的张显宗，不由得抬手捏捏那总是带着几分凉意的小脸：“怎么，不请我进去？”

    张显宗眨眨眼，再度看了严颂声一眼，他们都知道，最近，严颂声忙于招架那些闻着利益所带来的血腥气息而来的各方猛兽，所以，在严颂声出现的时候，他很是恍惚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是因为思恋过度看错了。

    这时，对方半是调侃的话语近在耳侧，张显宗也就顺势退了一步，让严颂声进了门：“颂声，你怎么来了？”

    “我来你这里躲躲清闲，那些人，虽然没有什么惹不起的人，但是也能太过得罪。”严颂声颇有些狼狈的扯了扯衣摆，靠在一边的墙上看着张显宗掩好门，然后不紧不慢的回答着。

    闻言轻轻一笑，张显宗转身看向严颂声，躲清闲，在我这里，这倒是一个很好的说法。